疫情、手机与日本的“加拉帕戈斯现象”日本手机品牌「疫情、手机与日本的“加拉帕戈斯现象”」

184年前，查尔斯·达尔文搭乘“小猎犬号”海洋考察船无意中到访这座小岛并获得了灵感，于是，举世闻名的“进化论”横空出世。

在这座岛上，世界上最大的陆龟——加拉帕戈斯象龟悠闲地晒着自己的甲壳，五颜六色的特有物种和谐共处，一片岁月静好。

这本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概念，但上个世纪末以来，却被用来形容日本产业界的窘境，预示着未来的衰落。

上世纪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商界为了大力内需拉动经济，不断生产出具有独特性和专门针对国内消费者的产品。它们质量上乘、技术先进，但在产品规格、营销习惯等方面与国际通行标准渐行渐远。

这个过程被世界商界讽刺为“加拉帕戈斯现象 (Galapagosization)”。在孤立的环境(日本市场)下，独自进行“最适化（最佳化）”，而丧失了和区域外的交互性，面对来自外部(外国)适应性(泛用性)和生存能力高(低价格)的品种(产品·技术)，最终陷入被淘汰的危险。这是世界用进化论的概念给日本的警语。

日本的手机产业可谓是“加拉帕戈斯现象”的代表。

当年夏普、索尼、松下三大日本品牌驰骋在手机行业的最前沿，对于我们来说，拥有其一即是“身份的象征”。

但很快，苹果、安卓系统席卷了整个世界，日本手机很快被取代，昂贵的价格和相对落后的操作系统失去了市场。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传统的日本手机开始被称作“ガラパゴスケータイ（加拉帕戈斯手机）”，俗称“ガラケー（为便于表述，以下简称“传统手机”）”。

日本人很少把智能手机和传统手机统称“ケータイ（手机）”，他们习惯把手中滑来滑去的大屏终端叫做“スマホ（スマートフォン）”，也就是智能手机。而ガラケー就是ガラケー，スマホ就是スマホ，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传统手机市场极速缩小，“ガラケー”的意思也越来越偏向于“老年机”。它的系统与智能手机不同，无法浏览同种制式的网站，更不能下载app。于是，6年前的2014年4月24日，松下宣布，将于2017年开始停止传统手机的生产。

虽然日本人的智能手机使用率已超过85%，但仍然有超过10%的人在坚持使用传统手机。不仅如此，日本的运营商每年仍在发布新型传统手机，叫法也从“ガラケー”变成“ガラホ（ガラケー＋スマホ）”，即“传统手机+智能手机”，专门为日本国内用户开发，保留了传统手机的外壳与操作键盘，但采用更加接近智能手机的OS系统，能够顺畅浏览手机制式的网页、安装和使用app。

也许这就是日本社会对于少数群体的关怀吧，同时也说明，能出新机型就还是有市场，没赔钱。

把“加拉帕戈斯现象”放到日本的历史文化视野下去看，可以发现一些无奈中的必然。日本和加拉帕戈斯一样是个岛国，但有人文干预的岛国和完全自然状态的岛国不同，它不仅不会与世隔绝，为了发展，还会更加拼命地开放自己，向外寻求资源和连接。战前的日本就是如此，剑走偏锋，甚至一度想要吞掉周边大陆来实现扩张。

经历了二战的失败后，日本开启了艰难奋斗的时代，他们发挥匠人精神，在技术和工艺上都取得了许多领先世界的新成就。本世纪初风靡日本的NHK纪录片《Project X——挑战者们》就记录了那段时期隧道、高铁、家电等许多“日本神话”的诞生。从那时起，Made in Japan成了质量保证的代名词，商品的人性化设计也吸引了很多外国消费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价格昂贵。

直到泡沫经济破灭后，自顾不暇的日本商界为了拉动内需重振经济，开始专注于讨好本国市场。甚至不计成本追求产品质量，而忽略了普适性、兼容性。对于实用性至上的欧美市场来说，“质量过剩”的日本产品似乎失去了昔日魅力。今天，1万元的苹果手机销量下滑，而3千元的华为、小米、oppo、vivo手机在欧美市场大受欢迎也是这个道理。

日本是一个注重保护传统的国家，但这也导致日本企业缺乏灵活性，一旦形成“加拉帕戈斯”倾向，便很难调头。而且，国民习惯在日本根深蒂固，对于一些事物的沿用有时是出于心理因素而非技术限制。这也是“传统手机”不会退出日本市场的原因之一。此情此景催生的“ガラホ（传统手机+智能手机）”，与去年底在日本发售的“盖章机器人”一样，不免让人觉得改革本末倒置。

机械化时代，极致的匠人精神使日本遥遥领先于世界，但在万物互联、规模化生产的今天，这种精神却在一定程度上羁绊了日本前进的步伐。

工艺精湛的日本产品无法在全球共享是一种损失，在极致特色与开放性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也许是日本商界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

还拿手机来举例。随着新冠疫情的蔓延，居家隔离催生越来越多的线上活动，手机成为无接触式生活的重要媒介。远程办公、在线购物、无现金支付等，实现这些需要一部功能强大的智能手机加持。

那么，这也许就会使智能手机持有者和传统手机使用者的生活状态截然不同，也许，正在犹豫换一部手机的人，会利用这个机会告别传统手机。疫情生活的不便将成为一种反作用力，推动人民生活向更加智能化的方向发生改变。

这本是逆“加拉帕戈斯现象”的一个积极体现。然而，放眼全球，在疫情之下，国际间的人员和货物往来都受到影响，一国的自产自销能力再次受到考验。加上疫情使全球经济急剧下滑，其损失已超过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在此局面下，许多企业出于资金和管理方面的考虑，不得不将设在国外的生产线撤回国内，金融市场的动荡使国际间的贸易开始不稳定，而经济复苏也许还是要从内需开始。那么，当年日本的“加拉帕戈斯现象”是否会在全球上演？

近年来，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逆全球化趋势都在渐渐抬头，而此次新冠病毒不仅侵蚀人的健康，也阻碍了全球化的进程。但是我们不能忘记，越是全球性危机爆发的时候，国际间合作越能够使更广泛地区的国家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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